盛装舞步

Elisaday's Lofter

【授翻】【克拉丽丝,拔杯】Ravenous丨穷凶极饿,第七章下

第七章·下(接第七章·中)

凯瑟琳·马丁要求警方给她看水牛比尔的尸体。她站在他上方,满头乱发、摇摇晃晃,用安慰毯裹住身体当做凯旋的盔甲,细数克拉丽丝在他身上留下的枪眼。“一、二——,”带着野兽般的满足感,她得出结论,微笑起来。她朝史达琳说,“谢谢,女士,”并拒绝将小宝贝交给前来带走它的动物管理局官员。

“那个吃屎的混蛋杂种绑架了我,把我扔进一口该死的井里,饿得我前胸贴后背,还他妈想把我的皮当成护裆给穿起来,”她冲他们叫嚷着。“我要偷走他见鬼的臭狗,这样才能扯平。”

克拉丽丝感觉凯瑟琳·马丁应该不会有事。

而克拉丽丝——倒不是说有事,只不过有些头昏眼花。

她双手仍在发抖,因为枪械的后座力,听力也含糊不清,像是浸在水底。她感觉非常冷,不过有可能只是因为二月的俄亥俄天气。克劳福德、泽勒,还有另外三位挺不错的南方警察老兄想将自己的外套脱给她,不过寒冷让她头脑清晰:指尖和鼻尖冻伤般的疼痛帮助她感到踏实。克拉丽丝从来没有杀过人,从来没有在现场开过枪。她不断回忆起子弹是如何击碎门板,比尔乱糟糟的头发是怎样随着他身体的抖动而摇晃,他是如何手脚并用想要站起来,怎样抠抓克拉丽丝搬来挡门的板条箱。她记不得他有没有说话了,也不记得他有没有出声。克劳福德告诉她他也拿着一把枪,一把沉重结实、6英寸枪管的柯尔特蟒蛇左轮手枪——致命货色,填装的是特制点38冲孔型铅弹。克拉丽丝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写报告,又会有谁读她的报告,然后知道她杀了人。

马丁参议员经过三小时的折磨之后终于到来。她冲过上百名执法警员,用身体阻挡住一位急救专家,将凯瑟琳紧紧用抱在怀里、挤得小宝贝嗷嗷直叫。她头发全乱了,高档套装也一样。她没有画眼线,不用担心眼泪会将脸上冲花。马丁参议员看起来筋疲力尽,却浑身洋溢着幸福,凯瑟琳在她胸口轻声哽咽,她则将雨点般的吻落在她发间。

克拉丽丝感到肩头有一份沉甸甸的温暖传来——逼近的温暖——当她抬起头来,看到的是眼角扬起笑纹的克劳福德。

“我不是告诉你不要逞英雄吗,史达琳?”他说。

“你还说了我们可以稍后再来争辩,”她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用,谢了,上一个跟你争执的家伙刚被装进裹尸袋里呢。”克劳福德说道。他朝一位急救员招招手,帮克拉丽丝拿来安慰毯。

裹上了毯子,当温暖抵达指尖、抵达脚尖,深入骨髓的疲惫也开始侵袭过来。她的眼皮沉重起来,胳膊跟腿也一样,她感觉自己倒向前去,身体被接住。

克拉丽丝分辨不出每个人都为她让路是出于尊敬、还是克劳福德的家长式光环有那么强烈。反正,她非常感激,同样感激泽勒带来的热咖啡,普莱斯给她的甜甜圈——最感激的是参议员提供的私人飞机让她能迅速回到华盛顿D.C.。

她浑浑噩噩,凝望着云朵,感觉永恒、感觉无边无际、感觉溶入了天空中去。之前一个星期发生的事在脑海中乱成一团:巴尔的摩苦涩冰凉的雨水,巴尔的摩精神病院哥特式的阴影,西弗吉尼亚的小镇,悼念一位陌生人的女儿,史密尼森博物馆的玄关,还有那间地下室。她看看泽勒和普莱斯,他们已在机舱另一端陷入熟睡,像一对引号跟反引号挤在一起:无心中显得分外甜蜜。她想起匡提科,想起趴在威尔·格雷厄姆的论文上沉沉睡去——感觉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事,一个年轻得多的自己。

克劳福德,之前一直在后面,脸色铁青地从走廊过来,郑重地坐到她身边。

“莱克特越狱了,”他毫无铺垫地说,然后补充了一句,“你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不过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艹——怎么会?”她忘我地发问,想起那间机库。

“他们还在调查,”克劳福德对她说,双臂交叉、环抱在宽阔的胸口。“我告诉你是为了让你不要在降落之后受到惊吓,而不是因为需要你解决问题,史达琳。FBI跟联邦法警的人手都在全力运转。”

克拉丽丝应该提心吊胆才对,应该像其他所有人一样对莱克特恐惧到骨子里,可她无法挥去两人在机库中道别的记忆:她是怎样感觉到那股不由自主的吸引力,那股危险的好奇心。如果她听从自己脑海深处的召唤,那来自远古的低语,它会告诉她她无需畏惧汉尼拔·莱克特,他不会叩响她的门扉。从她身上,他已经拥有了他所有想要或需要的:她战栗的童年不幸,她被夺走羊羔时的尖叫,她不顾一切的渴望。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史达琳?”沉默许久之后,克劳福德问道,和蔼地。

她靠在飞机座椅上左右摇了摇脖子,因为她的脑袋太过沉重,简直要抬不起来了。她缓缓眨了三次眼。他本以为她会惊慌失措,可她唯一能想到的是阿德莉娅的字条,阿德莉娅可笑的笔迹,而莱克特,已经退回她脑海中阴暗的深处。

“长官,”她开口道。

他挑起一边眉头。“怎么了,史达琳?”

“我旷掉了许多课,”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眉头挑得更高了,“你想说什么,史达琳?”

“我会重修吗,长官?”她又想到了搏击课。

克劳福德的笑声如同音波炸弹爆炸在安静的机舱里。

他们让她跟其他同学一起毕了业。克拉丽丝见到了阿德莉娅的父母,还有阿德莉娅没完没了的亲戚,尽管没人为她庆祝,却连一秒感觉尴尬或者孤独的工夫都没有。麦普外婆有一只韩国产的智能手机,屏幕跟小电视一样大,对于怎样将自拍艺术展示到极致拥有不可思议的熟练。到终于从聚会中挣脱出来时接电话时,克拉丽丝大概已经被六百多人亲吻拥抱、戳来戳去过了。

这是个私人号码,没有ID显示,她叫了两次,“喂?喂?”才找到一个足够安静的角落,听清电话那一头的声音。

“恭喜你,史达琳探员,”一个男声说道。

她不认得这个声音。“你是哪位?”

“把我当做一个相关人士吧,”一声轻笑传来。“你的工作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你抓住了水牛比尔——作为实习测验应该能够得到A+的分数。”

克拉丽丝忽然感觉天旋地转。她再次问道,“你是哪位?”

“你在调查局前程似锦,不需要担心有幽灵会来纠缠你,或者你要去追逐它,既然这样,”那个声音对她说道。她在其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回音,一条连接的纤维探向它的同伴。“就不要自找麻烦、惹是生非。”

她将背部紧紧靠在墙上。她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再多一个又何妨?她想到路易斯安那的船坞,想到从未被找到的尸体。她想到,她现在正在固若金汤的匡提科腹地接一通电话而已,不知何故,竟然比跟汉尼拔·莱克特近在咫尺对面而立时还要心惊胆战。

“还真是陈词滥调,”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多粗鲁啊,”对方慢吞吞地说。“说实话,也不奇怪。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克拉丽丝说。她应该通知某人,让他们追踪这通电话。她应该问问莱克特在哪儿:话语的形状几乎已经在声带上勾勒出来。然而她死死盯住头顶的混凝土墙壁,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疯狂加速。

电话那头呼了口气。“虚伪的谦逊与你并不相称,史达琳探员,”他责备道。“我得承认,鉴于他对戏剧化倾向的酷爱,我可能不得不再处理一次这种水平的烂摊子——不过如果不涉及到你的介入,我会更加开心一点。”

克拉丽丝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他应该被关起来才对。”

“依我所见,他们还没能造出囚得住他的笼子,”略带宠爱的腔调。

她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悄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打给我?”

“只是觉得我应该对你在储藏室找到的那件不得其所的证物表个态——还是说你以为甘姆在那么早期的杀戮中就已经进化出了这样一个签名吗?”那声音问她,以一种老师教导学生的方式:责备道。“你还记得他们是怎么抓到他的吗,史达琳探员?”

克拉丽丝不得不将震惊暂时搁置一旁,她必须回忆起更多细节,才跟得上对方的苏格拉底式提问法。她依稀记得弗莱迪·劳兹在电台中说的,她提及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还有轻蔑,于是猜测道,“他在意大利杀了人。”

“他将一名诗人开肠破肚,弃置在佛罗伦萨圣若望洗礼堂的台阶上,还造型成被光屁股小丘比特用弓弦鞭打的样子。简直是车祸现场级别的低调,”他的声音简直要冒出火来,“而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是他那天特别热情洋溢——他喜欢你,史达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听起来好像是你故意让他被抓,”她回避了他的重点,反驳中带有一丝微妙的威胁。

“这一系列事件虽然带来许多不便,却是必要的。给你一点建议:除非你真的拥有面对后果的勇气和决心,否则就不要妄下通牒,”他忠告道,接着又补上一句,“我相信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你应该告发他,格雷厄姆先生,”克拉丽丝把心一横,说道。

“你没有听说过吗,史达琳探员,威尔·格雷厄姆已经死了,”戏谑之后,他挂上电话。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紧紧抓住电话,眼神空茫,心脏在胸骨下疯狂冲刺。直到阿德莉娅过来寻找许多、许多的马尔贝克酒,才将她重新赶回派对上。克拉丽丝感觉自己笑得有点太多,笑得有点太疯。她不敢去想这意味了什么——如果是格雷厄姆将蛾子塞进储存仓库,那么在巴尔的摩精神病院身陷囹圄时,莱克特的微笑是因为谁,在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时,莱克特又是为什么那么乐观。信息量简直太大。太多。她感觉非常遥远,虚幻一般,脱离了容纳有许多新鲜面孔毕业生的这个房间,这骄傲的大家庭,政府级别的宴会场面:这些东西,这些平凡的东西,这些克拉丽丝本该碰触、本该感觉、本该拥有的东西。

“你怎么了,史达琳?”阿德莉娅递给她一块蟹饼,关心道。

克拉丽丝盯着她,略显久了一些,骤然之间爆发出一阵狂笑,感觉心中的寒意开始升温,感觉胸口的荒凉逐渐褪去。

“没事,”她安慰道。“我没事——我很好。”

“我们刚毕业了呢,史达琳,你最好不要神游天外,”阿德莉娅咧嘴而笑,挽起克拉丽丝的胳膊。

克拉丽丝啃一口蟹饼。“我保证,”她脸颊鼓鼓地说,“我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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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时,让我们屈从于罗曼蒂克的幻想,设想一下格雷厄姆并未在那夜的厨房中死去这个可能性。 
 
 莱克特拥有近乎无限制的资源加上令人叹为观止的意志力及自制力来伪造一个公众眼中亲切好医生的虚假人设,同时屠杀并食用了数量惊人的人类。他极有可能杀害了阿比盖尔·霍布斯,明尼苏达伯劳鸟加勒特·雅各布·霍布斯的女儿及唯一幸存者。他在维杰肉类公司的继承人梅森·维杰身上注射了一剂极为刺激的致幻及麻醉混合物,并致使他最后沦落到四肢瘫痪,一张脸惨不忍睹的下场——进行了无数次技术顶尖的皮肤移植及医疗美容也无法挽回。莱克特会弹奏特雷门琴,亦是一位广受尊重的插图画家,还游刃有余地进入了联邦调查局行为分析部的核心圣殿。莱克特是一位外科医生,一个反社会人格者,他即便在连环杀手这个特殊族群之中,也称得上是独树一帜。 
 
 莱克特说不定另辟蹊径。 
 
 所以让我们想象一下,如果格雷厄姆并未死去,如果莱克特对他的心意如同他有时看格雷厄姆的眼神中表现出的那样:含情脉脉的温柔,无能为力的喜爱,昭然若揭的憧憬。那么也许格雷厄姆正坐在某处漂亮的房子里,温和驯顺、如同奥斯曼苏丹的嫔妾。也许,对格雷厄姆来讲,已经很难记得自己往昔的生活——那些他自己选择保留的。也许在最初日子里充斥他体内的药物如今已不再是他生活——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催眠,或光疗法也不再是。 
 
 也许有一天,当格雷厄姆听到留声机中特雷门琴的哀鸣,听到枪响之声,会意外地清醒过来——如果他真的陷入过沉睡。 
 
 格雷厄姆,比任何人都要更明白,想要活下去,你得学会很多、很多。 
 
 ——《穷凶极饿》,弗莱迪·劳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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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完

预告:本文全八章。至此正文部分已完,第八章是后置的序幕。 
 
劳兹小姐的想象力还是有所保留。她暗示读者威尔被汉尼拔用炮制米利亚姆·拉斯同样的方式洗脑了。然而,汉尼拔的入狱看来是威尔的design…… 
以及,之前拔叔叫史达琳去找蛾子线索时,挥舞着紫色信封,措辞是Valentine(情人节礼物)。所以这到底是谁给谁的Valentine呢? 
又及,佛罗伦萨,诗人,小哥哥还是惨遭毒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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